
古偶女将军形象陷入困境?拯救之路何在?
关于古偶剧中的“女将军”角色是否彻底失去吸引力的问题,存在不同的看法,摘要如下:近期关于古偶剧中女将军角色的讨论热烈,有人认为这一角色类型已失去吸引力,也有观点认为,只要剧情合理、角色立体丰满,女将军角色仍有潜力吸引观众,当前观众口味多样,关键在于如何塑造角色和讲述故事,不能一概而论古偶女将军已无法吸引观众关注。
今年的女将军题材的古偶即将迎来阶段性收官。
从暑期《锦月如歌》和《与晋长安》两连发,到最近的《一笑随歌》,女将军频繁登场,一时间成为古偶新宠。但观众对此并不买账,已开分的两部剧,豆瓣评分只有5.4和4.8分,云合集均也只在2000和1000出头。
从后宅庶女,到经商大女主,再到走向战场的女将领,古偶女主的成长轨迹被不断拔高,也不断被赋予新的标签与想象。但这种人设层面的升级,并没有撬动类型的真正转变。
在这条女强之路的尽头,古偶的类型焦虑愈发明显。核心的言情叙事无法更新,于是创作者只能表层的人设上动刀,提供更容易被短视频营销消化的爽点与标签。
女将军看似是古偶的新突破,实则更像一次疲态之下的权宜之计。与宅斗、经商大女主智识层面的强不同,女将军自带的家国叙事,天然与古偶核心的言情逻辑不兼容。这也使得相比之前的大女主,女将军遭遇了更严峻的批评声。
当观众对极致浪漫爱提出新的质疑和要求,古偶还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新语法。
女强之路
在古偶的迭代历程里,女主的成长轨迹几乎总是与变强绑定在一起。从被动到主动,从弱势到掌握命运,这种成长逻辑构成了古偶的情绪内核和类型共识。
在早期的宫斗、宅斗时代,变强更多是一种女性在封闭权力系统中求生存的韧性。比如《陆贞传奇》《延禧攻略》《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》中的女主们,起点大多是小门小户的丫头、不受待见的庶女或是世家小姐。她们在相对密闭的后宫宅院中一步步成长,但主线总是逃不开搞定父亲、搞定男人,或某个年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。在她们身上,“强”这个词听起来很耸动,但在这种父权制结构下,力量往往是虚空的,随时可能被釜底抽薪。
比起宫廷宅院,仙侠剧给予了女主更广阔的叙事空间,却未能真正完成突围。从《花千骨》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到《香蜜沉沉烬如霜》,她们能飞天遁地、执掌天命,却依旧被情爱与命运裹挟,叙事重心始终落在爱情故事上。“强”更多停留在设定层面,而非真正改变叙事内核。
2020年《三十而已》的现象级爆火算是一个转折点,它将女性视角从古装剧转向现代都市,与此同时,伴随现实生活中的女性思潮,古偶受众越来越关注影视剧中女性切实的生存处境。古装题材开始吸纳这些现实议题,女主开始彻底走出原有的叙事桎梏,命运的走向与当下女性经验更加贴合。
自此,一条清晰的女主向外拓展生存空间的演变路径逐渐形成。她们力求在封建古装的每一个叙事空间,建立自己的话语权。
具体来看,这种路径大致有三条。首先是经商大女主,这是一条与传统古偶距离最近的路线,往往是在不屑于宅斗或宅斗失败女性的退路。从2022年的《梦华录》中得到启发后,《国色芳华》《蜀锦人家》《灼灼韶华》等延续了这一叙事模式,经商成为女主的标配技能,一旦在困境中点亮,就能完成逆袭。
从经商再往前迈一步,女主升级为“周游列国”的公路片主角,如《一念关山》中的任如意、《朝雪录》里的秦莞等。比起宅斗或经商大女主,她们不仅能走出宅院和市井,踏入更险恶的江湖,另一方面,她们还有举世无双的技能傍身,例如秦莞的仵作与医术,任如意的高超武力,她们一路向外开拓版图,也一路收服更广阔天地的人心。
成为女将军、走向战场,则是现阶段下女强的顶点。大女主的才智谋略在横跨市井朝堂后,唯有真刀真枪的战场还未完全征服,就像《老友记》里莫妮卡前男友皮特纵横商界,成为首富之后,下一阶段的人生目标是成为终极搏击冠军一样,外人可能觉得离谱,大女主们觉得不过如此。
这种演进并非偶然,其中既有宫斗剧给古偶种下的升级打怪基因,也有女性习惯寄情于超脱于现实的架空古装剧来抒发现实的愤懑,因此古偶内置的叙事结构,总是隐藏着女性与某一种权力结构的对抗,观众也希望女主不断闯关,在更艰难、更高风险的舞台上展现力量。
宅斗解决的是后院之争,经商拓展到社会市场,女官进入庙堂之上,而女将军则把故事推到权力与暴力的前线。女主的变强,在某种意义上是观众对爽感的不断拔高,是类型剧为维持新鲜感所进行的空间扩张。
造概念的螺旋
女主从草根庶女一路成长为宅斗强者、经商达人、女将军,不仅是一种内容层面上的创新,也是营销的有力抓手。
每一次人设的更新迭代,也是营销概念造势的机会。相比于剧情还需要顺逻辑、理关系,人设可以说是一部剧最简洁易懂的“时尚单品”,一个新造的词汇,就能概括人物差异化特征,并快速转化为新鲜的话题,为剧集积累关注度。
此外,人设的变化也让cp关系的搭建更具弹性,而cp感正是古偶营销的另一大利器。当女性脱离宫廷宅院后,与她产生情感纠葛的对象便不再局限于权臣皇子,还可以是商场上的宿敌,产业带上下游的甲方乙方,或者是敌国将领、皇子,女主的师父、徒弟等等,身份变了,cp张力也会自然变化,观众嗑起来自然也有新鲜感。
今年播出的三部女将军,其中两部男女主都是仇敌,《与晋长安》和《一笑随歌》都是神射手和敌国王爷/皇子的搭配,两人一见面便是刀刃相见。这样的设定,很容易与当下流行的双强cp、对抗路夫妻、纯恨cp等热门嗑点结合,cp好嗑,热度就有了保障,也算是阳谋了。
在当下的长剧营销思路里,新人设+新cp的排列组合,无疑是最常见的造话题方式。这既能适应短视频营销权重越来越高的趋势,也能一定程度上消解古偶的疲惫感。
但一旦剧集将更多热度权重放在这两点上,就不可避免地把更多播出效果的砝码放在了演员身上,因为人设完成度与演员的特质和诠释密切相关,cp感则除了仰仗剧情的编排,还需要演员在线下营业中不断“加戏”,完成嗑点的延展和巩固。
这也是如今古偶宣发形态愈发娱乐化的原因之一。最初内娱宣发还只是主创对谈,而后,跳舞、整活、尬玩、抽象互动成了标配,最近则逐步演变为近似“婚闹”式的高强度营业。在这套逻辑里,剧情只是嗑cp的起点,让营销完成闭环、制造热点的,是演员在剧外贴完成的一整套嗑学仪式。
换句话说,当人设和cp成为营销主轴时,演员就会被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被推到台前,成为整个热度循环的支点。
平台和剧方将热度预期越来越多地转嫁给演员,也直接改变了宣发资源的调度方式。过去演员在剧宣中的角色更偏配合,而如今则不得不主动调用自身的人脉和资源,为剧集拉升声量。
一方面,演员发起带动的云包场场次越来越多,演员本人、好友,其后援会、代言品牌、经纪公司开播首日云包场,已经是不少古偶开播不成文的规定;另一方面,演员微博“摇人”宣传也越来越普遍了,去年《珠帘玉幕》播出时,赵露思几乎请来所有与她有过交集的圈内圈外好友宣传,被称为“摇人界”的杠把子。今年《一笑随歌》开播时,一向低调的李沁也出动了规模不小的后援团。
造概念的螺旋里,人设是引子,cp算是催化剂,而明星,才是热度的真正抓手,这不免有些本末倒置的嫌疑。
古偶不敢坦然谈恋爱?
剧情和人设、营销的优先级错位,反映了古偶的类型焦虑——它不敢坦然地去写百分百的爱情。浪漫叙事曾是古偶的灵魂,但经过十余年的高频书写,观众早已对爱情有了疲劳感;而在女性意识崛起的语境里,这类纯浪漫叙事又显得脱离现实,无法回应社会对女性主体性的期待。
在这样的背景下,大女主成为一种廉价而高效的包装手段。它无需彻底改变古偶的言情叙事结构,只要让女主看起来很强,就能完成与当代语境的松散对接。但这种强,终究是外壳而非剧情骨架的改造,是一种类型困境下的权宜之计。
在这场人设更新的浪潮里,女将军是最显眼、也最典型的伪创新。它看起来代表一种更强势、更现代的女性叙事,但本质上只是给旧有的浪漫结构披上了一层战甲戎装,女主仍然身处言情的叙事逻辑中,只是场域从闺阁换到了战场,而战场是一个很难沿用古偶言情叙事的新场域。
不出意外地,经过接连三部的实践,也验证了女将军这个新人设的不讨好。一方面,女将军这一身份内置的家国叙事,本身与古偶一贯的浪漫爱叙事是冲突的,这注定了这一人设只会是虚无的创新,很难在古偶的叙事范畴里扎根下来,讲一个切实可信的故事。而过往宅斗、经商等人设的“强”,更多凭借的是智识与策略,本质上与宫斗宅斗的传统语法是相容的,因此能与古偶流畅适配。
另一方面,观众对女将军的想象又有模版可循,非古偶类型范畴的《穆桂英挂帅》《杨门女将》,塑造了观众对女将军的形象认知。但如今的女将军,选角依旧遵循的是古偶对“美”的既定想象,忽略了女将军在身体、行动和叙事主线上的特殊要求。
比如《锦月如歌》中周也虽然气质英气,但身材瘦削;《与晋长安》中的宋轶则更是身量纤纤,与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形象产生明显反差。而刨除女将军这一身份,剧中女主的行动线、剧外的内容营销还是与男主密不可分。预期与实际的落差,也让人设彻底失去了说服力。
女将军遭遇争议的本质,不只是人设创新的失利,本质是古偶丧失了对浪漫爱的叙事自信,创作者知道观众已经不再轻易接受传统古偶里男强女弱的爱情模式,但也暂时找不到重新书写浪漫爱语法的答案,于是人设的改革便成了权宜之计,而看似最为强悍的女将军,却是这场人设改革里最空心、最缺乏类型基础支撑的一环。
过往十几年里,古偶的类型支点便是对极致浪漫爱的书写,浪漫爱本身是虚幻的,但正因为它的虚幻,它才代表着最彻底的精神自由。如果古偶不再坚守这种浪漫,便也失去了它最独特的类型根基。
这也是为什么,即使是在一个不再相信爱的时代,古偶和现偶依然要一部接一部地产出,并且不论融入什么新的人设花活,爱情仍然是不可抛却的叙事核心。本质上,所谓经商大女主、女将军,都是古偶类型生命力欠缺下的伪创新,要想续命,古偶最终还是需要讲一个让人信服的实心爱情故事。
对浪漫的信念,才是这个类型能否长久的根本。